祖母说,五月初五这的溪水是“龙须水”,正午时分到溪边清洗便可洗去晦气。我在旷野中的小溪旁,把脚轻轻探入水中,似乎有许多小鱼在脚指头上轻轻咬动,麻麻的,痒痒的。一把乌黑的长发在清澈透明的溪水中轻轻游动,祖母柔柔地帮我搓着,那时的我总相信一切的不愉快都会随着溪水的游走而流向远方。少女满怀的梦和甜蜜在这种古老的慰藉中愈加鲜活。
五月的午后总会有阳光,葡萄架上的蛛网不时地反射几缕,映着祖母的银丝发线以及额头上皱纹缝隙里渗出的汗水。她将一把咸草系在窗栏上,把那些泛青的竹叶和雪白的糯米包成一个个精巧玲珑的小粽子,再用咸草系牢。一串串棱角分明的小粽子吊在窗栏上,不像食物,倒像是艺术品,可爱而诱人。我坐在祖母旁边,学着她用咸草缠绕着小粽球,学了许多个年头却总不及祖母包得精巧,祖母所包的粽子有一种特殊的香味。当老屋里的大灶上冒出腾腾的蒸气,竹叶香、糯米香便弥漫在空气中。自她离开以后,这种香味我便再没有感受过,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地模仿那所有的佐料和做法,那种香味也只能永远存活在我的记忆之中了。
祖母离开时也是将近农历五月,也是那样骤雨骤晴的天气。那一年的端午节,我在空荡荡的老屋里猛然间发现一切都消失了。那一年我搬离了老屋,住进了城里,那曾经的一切,只剩下记忆,在一些不经意间的触碰之中闪出些许伤感而又甜蜜的感觉。